推荐精彩《九十年代乡村故事》本文讲述了肖桂英王老实陈建军的爱情故事,此书充满了励志精神,给各位推荐内容节选:
九十年代初的冀中平原,麦收的日头毒得像烧红的烙铁。肖桂英把蓝布褂子的袖子挽到胳膊肘,露出晒得黝黑却线条匀净的小臂,手里的镰刀在麦秸上“唰唰”划过,麦芒刺得她脖颈发痒,汗珠子顺着额前的碎发往下淌,砸在脚下的黄土里,瞬间洇出一小片湿痕。
六岁的小石头坐在田埂上,怀里抱着个豁口的粗瓷碗,碗里是凉透的玉米糊糊。他睁着黑溜溜的眼睛,看着娘在麦浪里弓着腰,像株被风吹弯的麦子,时不时扯着嗓子喊:“娘,歇会儿呗!”
肖桂英直起腰,捶了捶发酸的腰杆,朝儿子笑了笑,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:“快了,割完这一垄咱就回家。”她的声音带着点沙哑,却脆生生的,像井台上的铜铃。
她今年二十八,守寡已经五年了。男人是在拉煤的拖拉机上翻下沟崖没的,留下她和刚满周岁的小石头。这些年,她就靠着这几亩薄田,拉扯着孩子,日子过得像掺了沙的饭,咽下去硌得慌,却也得往下咽。
日头偏西的时候,肖桂英的镰刀慢了下来。她实在是累了,腿像灌了铅,胳膊也抬不起来。麦垄还有长长的一截,要是今天割不完,明儿一场雨下来,麦子就该发芽了。她咬了咬牙,正想再使劲,身后忽然传来“噔噔”的脚步声。
“桂英,歇着吧,剩下的我来。”
是王老实。
肖桂英回头,看见王老实扛着一把镰刀,手里还提着个水壶,站在田埂边。他四十岁出头,是个鳏夫,带着个比小石头大两岁的女儿,为人憨厚,力气大,村里谁家有重活,喊他一声,他从不推辞。
“王哥,不用,我自己能行。”肖桂英低下头,继续割麦,脸颊有点发烫。她知道村里人的闲话,说她一个寡妇,总让王老实帮忙,不清不楚的。可她实在没办法,有些重活,她一个女人家,真的扛不下来。
王老实也不说话,径直走进麦垄,挨着她的位置,镰刀一挥,“唰唰”的声音比她快了不少。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,后背已经湿透了,贴在宽厚的脊背上,能看到肌肉的轮廓。
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割着麦,只有镰刀划过麦秸的声音,还有偶尔的喘息。风吹过麦浪,掀起一层层金波,带着麦香和泥土的气息。肖桂英割到走神,镰刀差点划到自己的手,王老实眼疾手快,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。
他的手很粗糙,布满了老茧,掌心带着滚烫的温度。肖桂英像被烫到一样,猛地缩回手,抬头看他,正好对上他的眼睛。王老实的眼睛是浑浊的,带着点憨厚,还有点她看不懂的东西,被她一盯,赶紧移开视线,挠了挠头,瓮声瓮气地说:“小心点,别割着手。”
“嗯。”肖桂英低下头,心跳得有点乱,手里的镰刀都有点不听使唤了。她能感觉到王老实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,像麦芒一样,轻轻刺着她的皮肤,有点痒,又有点慌。
田埂那边,张婶和刘婆挎着篮子路过,远远地就停下来,指指点点。张婶的声音不大,却像针一样扎进肖桂英的耳朵里:“你看,我说啥来着,没个男人就是不行,天天得让王老实帮衬着,这孤男寡女的,夜里指不定……”
刘婆叹了口气:“桂英也是可怜,年纪轻轻守了寡,带着个孩子,不容易。王老实人倒是不错,就是穷了点。”
“穷不怕,就怕不清不楚!”张婶的声音拔高了些,“你忘了前两年,东头的李寡妇,就是因为跟外村的男人走得近,被她婆婆堵在屋里,打得半死,最后还不是远嫁了?”
肖桂英的脸一下子白了,手里的镰刀“哐当”掉在地上。王老实听见了,停下手里的活,朝田埂那边吼了一声:“张婶,嘴里积点德!桂英一个女人家拉扯孩子不容易,我帮衬着怎么了?都是乡里乡亲的!”
张婶被他吼得一噎,拉着刘婆,嘴里嘟囔着“好心当成驴肝肺”,悻悻地走了。
田埂上恢复了安静,只有风吹麦浪的声音。肖桂英捡起镰刀,声音有点发颤:“王哥,谢谢你。”
“谢啥,”王老实低下头,继续割麦,“她们就是闲的,嚼舌根。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肖桂英没说话,只是割麦的速度更快了,眼眶有点发热。她知道王老实是为她好,可这闲话,就像粘在身上的麦芒,怎么拍也拍不掉。她只能更隐忍,更小心,尽量不跟村里的男人走得太近,可有些时候,生活的难处,又让她不得不接受别人的帮助。
天擦黑的时候,剩下的麦垄终于割完了。王老实帮着把麦捆扛到平板车上,绳子勒在他的肩膀上,勒出深深的红痕。肖桂英想给他擦擦汗,手伸到一半,又缩了回来,从兜里掏出一块用手帕包着的水果糖,递给小石头:“给,跟你王叔说谢谢。”
小石头接过糖,剥开糖纸,塞到嘴里,含糊不清地说:“谢谢王叔。”
王老实咧嘴一笑,露出两排黄牙:“谢啥,小石头真乖。”他看了看肖桂英,想说什么,最终还是咽了回去,只是说:“天黑了,我送你娘俩回去。”
平板车在土路上颠簸着,肖桂英坐在车边,抱着小石头,王老实在前头拉着车,脚步沉稳。夜色渐浓,星星一点点冒出来,洒在土路上,像铺了一层碎银。远处的村庄里,传来几声狗吠,还有谁家的广播在唱着《渴望》的主题曲,旋律悠扬又带着点伤感。
路过村口的老槐树时,王老实忽然停下脚步,从车把上取下一个布包,递给肖桂英:“这个,你拿着。”
肖桂英打开一看,里面是几个白面馒头,还带着点温热。“王哥,这……”
“我闺女蒸的,多蒸了几个,你娘俩也尝尝。”王老实的声音有点不自然,“小石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,总吃玉米糊糊不行。”
肖桂英的鼻子一酸,眼泪差点掉下来。这些年,她和小石头很少能吃上白面馒头,平时都是玉米糊糊、红薯干度日。她想推辞,可看着王老实憨厚的眼神,话到嘴边,变成了:“王哥,谢谢你,多少钱,我给你。”
“说啥钱,”王老实摆摆手,“不值钱的东西。快回去吧,天黑路滑。”他说完,拉起平板车,继续往前走,脚步似乎比刚才快了些。
肖桂英抱着怀里的馒头,感受着那点温热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。她看着王老实宽厚的背影,在夜色里一步步往前走,忽然觉得,这漫漫长夜,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熬了。
回到家,小石头已经睡着了。肖桂英把他放到炕上,盖好被子,然后坐在炕沿上,看着那个布包。馒头的香气飘过来,她拿起一个,咬了一口,松软香甜,是她很久没尝过的味道。
窗外,风刮过院墙上的玉米杆,发出“沙沙”的声音。肖桂英想起白天王老实攥住她手腕的温度,想起他吼张婶时的样子,想起他递馒头时不自然的表情,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,怦怦直跳。
她知道,这种想法是不对的,是不合时宜的。在这个保守的村庄里,一个寡妇,心里不能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。她只能把这份悸动压在心底,像埋在土里的种子,不敢让它发芽。
可有些情感,就像麦浪里的风,看不见,摸不着,却真实地存在着,时不时地,就会吹乱她的心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