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无生戏》是水桶少女贼吸米所编写的,故事中的主角是萧玦萧帅张司令,文笔细腻优美,情节生动有趣,题材特别新颖
囚笼里的名角
西跨院的月亮总带着股铁锈味。朱红漆的院门从外面锁死,铜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像只永不闭合的眼睛。我站在窗前,看着卫兵的影子在青砖地上拉长又缩短,手里攥着那支磨尖的银簪——这是我唯一能称作武器的东西了。
萧玦没收戏班契约那天,王秃子哭得像死了亲娘。他佝偻着背把一叠泛黄的纸递过去,嘴里反复念叨:“都是您的,都是您的……”我站在廊下,看着那些记载着鸣春班百年兴衰的契约被副官扔进火盆,火苗***着宣纸,发出细微的噼啪声,像无数只蝴蝶在火中挣扎。
“以后你就住这儿。”萧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,“每日卯时起,给我清唱半小时。其余时间,哪儿也不许去。”他指了指院角那棵半死的梧桐,“嫌闷了就逗逗鸟,本帅给你备了最好的画眉。”
我没回头。窗棂上糊着的云母纸被风吹得簌簌作响,映在地上的影子扭曲成狰狞的形状。
跨院的陈设极尽奢华。紫檀木的桌椅,嵌螺钿的妆台,甚至连床幔都是苏绣的百鸟朝凤。可这满室的富贵,在我眼里却比戏台上的假景还要可笑。卫兵们守在院门两侧,枪上的刺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,时刻提醒着我——这不是什么金屋藏娇,而是座用金丝银线织成的囚笼。
第一夜我就试着逃跑。趁着换岗的间隙,我翻过后院的矮墙,跌进齐腰深的荒草里。露水打湿了单衣,冷得我牙齿打颤。可没跑出多远,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手电筒的光柱像毒蛇般追过来,我被绊倒在地,额头磕在石头上,腥甜的液体瞬间糊住了眼睛。
“抓住了!”粗哑的吼声在耳边响起,我被人反剪着胳膊拖起来,银簪从袖中滑落,“当啷”一声掉在地上。副官捡起簪子,掂量了两下,突然笑了:“苏老板倒是有骨气,还藏着这玩意儿。”
萧玦赶来时,我正被按在地上。他蹲下身,用手帕擦去我脸上的血污,动作竟带着几分温柔。可当他看到我眼中的倔强时,脸色骤变,猛地揪住我的头发:“跑?往哪儿跑?”他的手指掐住我的下颌,“你以为离开了帅府,你还能活多久?”
卫兵们奉命搜查我的行李。那些陪伴我多年的戏服被粗暴地扔在地上,绣着金线的水袖被踩出肮脏的脚印。当看到那件母亲留下的鱼鳞甲时,萧玦突然停住了。那是件用数千片小银片缀成的戏服,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。
“烧了。”他淡淡地说。
“不要!”我挣扎着扑过去,却被卫兵死死按住。火盆里的火苗蹿得老高,那件承载着母亲毕生心血的戏服被扔进火中,银片在高温下扭曲变形,发出凄厉的悲鸣。我看着那团跳动的火焰,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碎了,再也拼不回去。
从那以后,我不再试图逃跑。每日卯时,我会准时坐在窗前,为萧玦清唱。他总是闭着眼睛听,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,像在计算着什么。唱完后,他会留下些赏赐——有时是珠宝,有时是绸缎,有时是一把崭新的匕首。我从不碰那些东西,任由它们在妆台上蒙尘。
院角的梧桐树下,积着厚厚的一层枯叶。我常蹲在那里,用枯枝在地上画脸谱。红色的关羽,白色的曹操,黑色的张飞……那些狰狞的面孔在我笔下渐渐成形,又被风吹散。有一次萧玦撞见了,他站在我身后看了很久,突然问:“画的什么?”
“画的你。”我头也不抬地说,枯枝在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。
他沉默了。风吹过梧桐叶,发出沙沙的响声。我以为他会发怒,甚至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。可他只是蹲下身,捡起一根枯枝,在我画的脸谱旁边添了几笔。原本狰狞的面孔,突然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。
“画得不像。”他丢下枯枝,转身离去,军靴踩过那些未干的墨迹,把我的心血踩得支离破碎。
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后,突然抓起地上的枯枝,狠狠地划向那幅被篡改的脸谱。木屑纷飞,墨迹晕开,在地上形成一片模糊的黑。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,我捂住脸,压抑的哭声在空荡的院落里回荡,像困兽最后的哀嚎。
月亮升得更高了。我坐在冰冷的石阶上,看着那些被踩碎的脸谱在月光下渐渐凝固。风从窗棂的缝隙里钻进来,带着远处隐约的枪声。我知道,这座囚笼,我怕是再也出不去了。可那支磨尖的银簪,依旧藏在枕下——只要还有一口气,我就不会放弃反抗。哪怕,只是用枯枝画一张无人看懂的脸谱。
他偶尔的温柔是毒药
更深露重时,门闩突然发出“咔嗒”一声轻响。我猛地从床上坐起,攥紧了枕下的银簪。月光从窗棂漏进来,在青砖地上织出斑驳的网,映着那个踉跄闯入的身影。萧玦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,军靴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,像只夜行的猛兽。
他径直走到床边,带着寒气的手突然攥住我的手腕。我以为他要做什么,银簪几乎要刺破掌心,他却只是将头埋在我的颈窝,滚烫的呼吸喷在敏感的皮肤上。“别闹。”他的声音含糊不清,带着酒后的沙哑,竟有几分像撒娇的孩童。
我僵在原地,连呼吸都忘了。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中衣传过来,烫得惊人。窗外的风卷起残叶,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味道——硝烟、皮革,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梅香,那是他惯用的熏香。
“她也是唱虞姬的。”他突然开口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我腕间的旧伤,那是上次逃跑时留下的疤痕。“水袖舞得比你好看,笑起来眼睛像月牙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像梦呓,“可她跟了别人,嫌我爹是粗人,给不了她凤冠霞帔。”
我浑身一震。萧玦的母亲?那个传说中早逝的女人?月光照亮他紧蹙的眉头,平日里冷硬的轮廓柔和了许多,竟露出几分脆弱。他的手指滑到我的后颈,轻轻按着那里的穴位,动作竟带着几分笨拙的温柔。
“我把她的戏服烧了。”他突然笑了,笑声里带着浓浓的自嘲,“烧了三天三夜,火光照得半边天都红了。我以为这样就能忘了她……”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最后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,“可还是忘不了。”
他就那样抱着我,像抱着救命稻草。酒气混着泪水的咸味漫进我的衣领,烫得我心口发疼。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,那不是因为害怕,而是深入骨髓的孤独。月光下,这个手握生杀大权的军阀,突然变成了无助的孩子。
“或许他也有苦衷?”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就被我狠狠掐灭。我想起戏班被烧时的火光,想起班主临死前不甘的眼神,想起自己被囚禁的日夜。那些温柔的表象下,藏着的是怎样冷酷的心?我用力推开他,却被他抱得更紧。
“别动。”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,却没有平日的冰冷,“就让我抱一会儿,就一会儿……”他的头靠在我的肩上,呼吸渐渐平稳,竟像是睡着了。我僵硬地维持着姿势,直到窗外泛起鱼肚白,才敢轻轻挪动发麻的身体。
晨光熹微时,他已经离开了。床边的矮几上放着一支白玉簪,雕着精致的缠枝莲纹,正是昨夜他从我发髻上扯下来的那支。我拿起簪子,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。昨夜的温存像一场荒诞的梦,醒来后只剩满室的寂静和那支冰冷的玉簪。
上午副官送来一架古琴,说是萧帅赏的。琴身是罕见的雷击桐木,琴弦泛着幽蓝的光,一看就价值连城。我抚摸着光滑的琴面,想起母亲生前常说:“好琴要有好曲配,可惜我这一辈子,也没能弹出一首完整的《广陵散》。”
“萧帅说,”副官面无表情地传达命令,“这琴只能弹给萧帅听,而且……不许弹完整的曲子。”
我指尖的动作猛地顿住。原来如此。他给的温柔,从来都带着条件。就像这架古琴,看似珍贵,却被剥夺了完整发声的权利。我看着琴弦在阳光下闪烁的微光,突然觉得它们像极了缠绕在我身上的锁链。
当天夜里,萧玦又来了。他坐在琴前,示意我弹奏。我拨动琴弦,清越的琴音在寂静的夜里流淌开来,正是母亲最爱的《梅花三弄》。可刚弹到**处,他突然抬手打断:“够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我忍不住问,指尖还停留在琴弦上。
“不为什么。”他的眼神冷得像冰,哪里还有昨夜的半分温情,“本帅说停就停。”他站起身,整理着褶皱的军服,“以后每天只许弹半支曲子,多一个音符,就罚鸣春班的人饿一天肚子。”
我猛地攥紧拳头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原来那短暂的温柔,不过是醉酒后的呓语。清醒时的他,依旧是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军阀。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突然明白了母亲临终前的那句话:“戏子无情,军阀无义。这两种人,都碰不得。”
月光再次洒满房间,照亮了那架孤零零的古琴。我伸出手,轻轻拨动琴弦。“铮”的一声脆响,像极了心碎的声音。原来有些温柔,真的是穿肠的毒药。而我,已经心甘情愿地饮下了这杯毒酒。
戏台上的假戏真做
西跨院的梨花开得正盛时,萧玦突然要排《长生殿》。副官送来的戏本子还带着墨香,我翻开泛黄的纸页,"七夕乞巧"四个字刺得眼睛生疼。墨迹在宣纸上晕开,像谁不小心滴下的泪。
"萧帅说,要与苏老板合演。"副官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,军靴踩过青砖地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的燕子。我捏着戏本的手指泛白,指尖几乎要嵌进纸页里——他明知我从不与外行同台,更遑论这出讲尽缠绵悱恻的《长生殿》。
排练设在帅府的戏台。乐师们垂着头调弦,琴弦颤抖的声响比秋风更萧瑟。萧玦穿着石青色的蟒袍站在台中央,腰间玉带松松垮垮系着,倒比平日少了几分戾气。他接过侍从递来的马鞭,随意地在空中甩了个响:"开始吧。"
锣鼓声起时,我踩着碎步上场。水袖拂过他肩头的瞬间,闻到他发间熟悉的梅香。那香气混着淡淡的硝烟味,像极了雪夜战场上绽开的红梅——美丽,却带着致命的危险。
"陛下,今夜牛女相会,何不饮杯葡萄美酒?"我依着戏文念出台词,指尖的蔻丹蹭过他递来的酒杯。琉璃盏冰凉的触感顺着指腹蔓延,惊得我猛地缩回手。台下暗卫突然低咳一声,像根无形的针,刺破了这短暂的温存。
萧玦的目光扫过台下,副官立刻上前半步。他却摆摆手,重新执起我的手按在杯沿:"娘娘怕烫?"温热的指腹摩挲着我冰凉的指尖,那触感烫得我几乎要抽回手。戏文里的李隆基该是温柔缱绻的,可他眼中翻涌的情绪却比戏文更复杂——有占有,有审视,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……渴望。
乐师的琴弦突然走了音。我看见拉二胡的老李额头冒汗,弓子在弦上打滑,拉出的调子像哭丧。萧玦的手指在我掌心越收越紧,直到戏文唱到"愿生生世世为夫妇"时,他突然偏过头,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耳垂上:"这句,要看着我的眼睛唱。"
锣鼓声骤然停了。满台的寂静里,我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。他的瞳孔在戏台的光影里明明灭灭,像藏着两簇跳动的火焰。那里面映着我穿戏服的模样,凤冠霞帔,珠翠环绕,活像个真正的杨贵妃。可我知道,这不过是场精心编排的戏——他是权倾一方的军阀,我是任人摆布的伶人,哪来的生生世世?
"唱啊。"他的声音压低了些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。指腹摩挲着我腕间的旧伤,那里还留着上次逃跑时被卫兵用枪托砸出的淤青。
我深吸一口气,压下喉咙里的腥甜。水袖在空中划出半道凄美的弧,终于抬眼看向他:"愿生生世世为夫妇——"尾音在颤抖,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是戏文里的情深,还是现实中的恐惧。假戏若是真做,该如何收场?
他突然笑了。不是平日里那种冰冷的嗤笑,而是从眼底漫出来的温柔,像初春融化的雪水。他握紧我的手按在胸口,那里的心跳沉稳有力,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,震得我指尖发麻。"好一个生生世世。"他的声音混着台下暗卫的轻咳,"苏老板这出戏,唱得比真的还像。"
乐师们的弓弦突然齐齐断裂。我看见老李抱着二胡瘫坐在地上,脸色惨白如纸。副官的手按在枪套上,指节泛白。萧玦却像没看见,依旧握着我的手,指腹摩挲着我掌心的薄茧——那是常年练剑留下的痕迹,也是母亲留给我的唯一念想。
"夜深了。"他突然松开手,转身走向后台,石青色的蟒袍在灯光下划出冰冷的弧度,"明日卯时,继续排练。"
我站在空荡荡的戏台上,凤冠的流苏垂在眼前,晃得人睁不开眼。掌心还残留着他的温度,烫得像团火。台下的暗卫们不知何时已经撤离,只留下满地的瓜子壳和烟蒂,像谁随手撒下的纸钱。
夜风从戏台的窟窿里钻进来,卷起地上的戏本。"七夕乞巧"那一页被吹得哗哗作响,墨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。我捡起戏本,指尖划过"生生世世"四个字,突然觉得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。原来假戏真做的滋味,比毒药更苦。而我,已经一步步踏入了他精心编织的罗网,再也分不清戏里戏外。
檐角的铜铃在风中摇晃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我望着天边那轮残月,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:"戏子动情,如同飞蛾扑火。"当时只当是戏文里的警示,如今才明白,有些火焰一旦靠近,便再也无法脱身。而萧玦眼中那短暂的温柔,或许就是焚尽我所有理智的最后一把火。
他为我折的白梅
雪粒子砸在帅府的琉璃瓦上,簌簌地响。我拢紧了身上的貂裘——那是萧玦前几日赏的,皮毛柔软得像云絮,却暖不透骨子里的寒。西跨院的梧桐枝桠上积着薄薄一层雪,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,落在青砖地上,转眼就化成了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