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妄辞似乎彻底失去了耐心,他跨过我的身体,径直走向楼梯。
走了两步,他又停下,背对着我,声音冷得像要把空气冻结。
“别装了。若薇想要的‘雪域龙涎香’有线索了,在川西。”
他侧过头,余光瞥向地上一动不动的我,语气里带着命令式的傲慢:
“明天早上六点出发,我要你开车。这一路算是给你的惩罚,也是你赎罪的机会。既然你那么喜欢赖在我身边,那就把你那副死样子收起来,赶紧去收拾行李。”
说完,他头也不回地上楼了。
没过多久,楼上传来哗哗的水声。
他在洗澡。
或许是在洗掉那一身并不属于这个家的香水味,又或许是在洗掉刚才触碰到尸体时的那种不适感。
别墅重新归于死寂。
我飘回自己的身体旁,像个局外人一样审视着这具皮囊。
仅仅过了一个小时,尸斑已经开始在脖颈处隐隐浮现,原本白皙的皮肤透出一股诡异的青灰色。
顾妄辞不知道。
这一晚,我是真的没有再等他。
而明天,将会是他这辈子最荒诞旅程的开始。
他要带着一具早已凉透的尸体,跨越三千公里,去见他的白月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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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盏客厅的水晶灯亮了一夜,直到晨曦那抹惨淡的灰蓝色透过落地窗,像一层薄纱盖在我僵硬的身体上。
墙上的挂钟指向五点半。
我维持着那个婴儿般蜷缩的姿势,在地毯上躺了整整五个小时。这是人在极度缺乏安全感、以及面对死亡降临时本能的自我保护姿态。
可惜,这份自我保护在顾妄辞眼里,只是长达一整夜的无声挑衅。
楼梯上传来稳健的脚步声。
顾妄辞换了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休闲西装,手里转着那把越野车的钥匙。经过一夜的睡眠,他身上的酒气散去了,取而代之的是清冽的须后水味道,精神看起来很不错。
看见依然倒在玄关处的“我”时,他转动钥匙的手指顿了一下,眉头瞬间锁紧,眼底的厌恶像潮水一样漫上来。
“沈听眠,五点半了。”
他走过来,用那双并不染尘埃的皮鞋尖,踢了踢我的后腰窝。
“别告诉我你在这里睡了一夜。演戏演上瘾了?”
如果是活着的时候,这一脚踢在肾脏的位置,我大概会疼得缩成一只虾米。但现在,那具身体纹丝不动,像一块沉闷的死肉。
我飘在一旁,抱着双臂冷眼看着。
顾妄辞,你永远也不会知道,这一夜我“睡”得有多沉。沉到连梦境都无法入侵,沉到连你踢我,我都给不出半点反应。
见我毫无动静,顾妄辞终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。
“行,跟我玩木头人是吧?”
他弯下腰,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,试图把我像拎一只不听话的小猫一样拽起来。
然而,预想中的拉扯并没有发生。
我的身体硬得像一块石头。
死亡后的尸僵已经蔓延至全身,关节全部锁死。当他用力拽我的手臂时,我的整个上半身并没有顺势舒展,而是维持着那种怪异的蜷缩角度,僵硬地、直挺挺地被他带离了地面。
那是一种极其反人类的姿态,就像是一具被强力胶水定型的石膏像。
顾妄辞显然被这种诡异的触感惊到了。
但他并没有往那个可怕的方向想。在他看来,这是我在跟他较劲,是我在全身紧绷、用尽每一丝力气来抗拒他的触碰。
“力气不小啊,沈听眠。”
他冷笑一声,眼底燃起被忤逆的怒火,手上的力道骤然加重,捏得我那此时已经青白的手臂甚至有些变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