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给顾言琛当了三年完美替身，模仿他死去的白月光到骨髓。

他透过我看她，给我无尽奢华，也给我冰冷界限。

直到拍卖会上，他为了一幅与白月光神似的古画一掷千金，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狂热。

我当众走上台，撕碎我们的天价合约，碎片扔在他面前：

“顾总，戏演完了，尾款结一下。”

后来我的艺术展轰动全城，他带着所有身家闯进庆功宴，红着眼问：

“林溪，如果我说，我早就记住的不是她的样子……而是你呢？”

深夜。

出租屋的灯泡瓦数不足，光线昏黄，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摇曳的影子。

空气里有潮湿的霉味，和隔壁隐约传来的争吵声。

我坐在吱呀作响的旧书桌前。

面前，摊开着一份文件。

白纸黑字，在昏暗的光线下，有些刺眼。

《特殊生活助理雇佣协议（高级）》。

甲方：顾言琛。

一个名字，就带着冰冷的、遥不可及的距离感。

商业版图上最年轻凌厉的王，传闻中冷酷果决，不近人情。

乙方：林溪。

我。

一个在福利院长大，靠着奖学金和打零工读完三流大学，目前失业，存款见底，且明天需要交下季度房租的……普通人。

报酬那一栏的数字，我反复数了三遍。

个，十，百，千，万，十万……年薪后面跟着的零，多得像幻觉。

足够付清福利院妈妈急需的那笔心脏搭桥手术费。

足够我离开这间地下室，租个有阳光的房子。

甚至足够我……很久不用为下一顿饭发愁。

条件，只有一条。

确切说，是一个人的名字，和附着于这个名字之上的，无数具体要求。

苏清婉。

已故。顾言琛的未婚妻。一年前死于一场游艇意外。

我需要扮演她。

模仿她的一切。笑容，语调，步态，喜好，小动作。

成为她的“影子”，或者说，一个精心打造的、活动的纪念品。

协议期限：三年。

工作地点：甲方提供指定住所。

工作要求：24小时待命，全力配合甲方需求，达到甲方认可的“高度相似”标准。

保密条款：严苛到令人窒息，违约代价是我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。

解约条件：甲方可随时单方面终止，乙方需提前六个月书面申请，并经甲方评估同意。

这是一份卖身契。

用我的时间，我的自由，我未来三年的人生，甚至我的“自我”，去换取一笔足以改变现状的巨额金钱。

我伸出手指，冰凉的指尖，轻轻抚过协议上“苏清婉”三个字。

然后，抬起手，碰了碰自己的脸颊。

桌上有一张照片，是随协议附件一起送来的。

苏清婉。

明媚，优雅，穿着昂贵的裙子，站在阳光下，笑容干净得像从未沾染尘埃。

而我……

我看向墙上那面裂了缝的镜子。

里面映出一张苍白、疲惫，但眉眼轮廓……确实有几分相似的脸。

五分？或许六分？

足够了。

足够成为我被选中的理由。

也足够成为我……踏入一个完全不同世界的门票。

手机震动起来。

是福利院张***主治医生。

“小林，手术方案确定了，最迟下周五要交齐前期费用，不然排期就要往后拖了……我知道你困难，但病人等不起……”

医生的声音带着公式化的同情和不容置疑的催促。

“我知道了，王医生。”我的声音干涩，“钱……我会尽快凑齐。”

挂掉电话。

屋子里只剩下隔壁更清晰的摔打声，和我自己沉重的心跳。

目光重新落回协议。

顾言琛。

苏清婉。

三年。

天价报酬。

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。

张妈妈慈祥却日益衰弱的脸。

房东催租时不耐烦的拍门声。

面试一次次被拒后，走在霓虹灯下空洞的疲惫。

还有……镜子里，那个连自己都快不认识的、迷茫的林溪。

扮演另一个人，失去自我。

很可怕吗？

或许。

但穷困，绝望，看着重要的人因为钱而失去生机……更可怕。

至少，这三年，我有明确的目标：演好，拿钱，然后带着这笔钱，去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。

至于“自我”……它早就被现实磨损得所剩无几了。暂时寄存出去，换一个未来，听起来是一笔……划算的交易。

我拿起笔。

笔尖悬在乙方签名处，微微颤抖。

深吸一口气。

然后，用力地，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
林溪。

两个字，写得工整，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力道。

签完字，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。

**在椅背上，闭上眼睛。

耳边似乎响起顾言琛特助白天见面时，那毫无波澜的声音：

“林**，顾先生要的，是一个‘像’的人。你只需要‘像’，不需要有多余的想法和感情。明白吗？”

“明白。”

“明天上午十点，会有车来接你。不要带太多个人物品，顾先生会为你准备好一切。”

“……好。”

一切。

包括衣服，饰品，生活习惯，甚至……喜怒哀乐。

第二天上午十点整。

一辆低调但价值不菲的黑色轿车，准时停在了破旧的巷口。

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。

我拎着一个很小的旧行李箱，里面只有几件贴身的衣物和一张全家福（福利院合照）。

坐进车里。

皮质座椅柔软，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香氛。

司机沉默着，隔板升起。

我最后看了一眼窗外飞速倒退的、熟悉又令人窒息的街景。

然后，转过头，看向前方。

车子驶向城市另一端，驶向山顶，驶入一片静谧昂贵的别墅区。

最终停在一栋灰白色、线条简洁现代的别墅前。

有人已经等在那里，是昨天的特助。

“林**，请跟我来。”

他引我入内。

别墅内部，是另一种格调。

温暖，雅致，充满了生活的痕迹——但不是我生活的痕迹。

米色的地毯，插着鲜花的水晶花瓶，墙上的抽象画，空气中淡淡的、某种昂贵香薰的味道。

一切都恰到好处，像一个精心布置的样板间，或者说，像一个……纪念馆。

“你的房间在二楼，已经按照苏**生前的喜好布置好了。”特助推开一扇门。

房间很大，阳光充足。

家具是柔和的奶油色系，梳妆台上摆着我不认识的品牌护肤品和化妆品，衣帽间里挂满了衣裙，风格统一，都是温婉淑女风。

没有一件，是我会穿的类型。

“顾先生晚上会回来与你共进晚餐。这是苏**的一些资料，请你尽快熟悉。”特助递过来一个厚厚的平板电脑，“晚餐前，会有形象顾问过来，帮你调整……嗯，更接近苏**的仪态。”

他公事公办地交代完，转身离开。

门轻轻关上。

我站在房间中央。

阳光透过纱帘，在地板上投下光斑。

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。

我走到梳妆台前，看向镜子。

里面还是林溪的脸。

但很快，就不再完全是了。

我打开那个平板。

里面是海量的关于苏清婉的信息：照片，视频，日记片段（获准公开的部分），朋友访谈，喜好列表（食物、颜色、音乐、书籍……甚至过敏源）。

我滑动屏幕，一张张照片掠过。

她笑的样子。

她微微蹙眉的样子。

她侧头倾听的样子。

鲜活，美好，定格在最好的年华。

而我，要将她的一颦一笑，刻进我的身体里，变成我的肌肉记忆。

我放下平板，走到窗边。

看着窗外修剪整齐的草坪和远处的山林。

这里很美，很安静，像一座与世隔绝的华丽宫殿。

也是我的囚笼。

未来三年的囚笼。

但我别无选择。

深吸一口气，我回到梳妆台前，开始仔细阅读那些资料。

目光专注，如同面对一场决定命运的考试。

顾言琛要一个完美的替身。

那我就给他一个完美的替身。

用这三年，换一个彻底不同的未来。

至于“林溪”……

暂时，晚安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