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林峰，别光顾着吃饭，也说句话啊。”
丈母娘刘兰夹了一筷子油焖大虾，放进自己儿子苏锐的碗里，眼神却瞟向了饭桌最末端的林峰。
今天是除夕夜。
本该是阖家团圆，其乐融融的日子。
但苏家的饭桌上，气氛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。
林峰没抬头，只是默默***碗里的米饭。
他知道，丈母娘这是又要开始了。
“妈，你让林峰好好吃饭。”妻子苏晴在一旁打圆场，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央求。
“吃饭？他还有心情吃饭？”
刘兰的调门瞬间拔高了八度，筷子在桌上重重一顿，发出“当”的一声脆响。
“你们公司年底大裁员，闹得满城风雨，他一个技术部门的能跑得掉？小晴，不是妈说你，你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他！”
“工作丢了，房贷车贷怎么办？我们苏家的脸，都要被他给丢尽了！”
句句诛心。
林峰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。
他结婚三年，在苏家当了三年的上门女婿，类似的话已经听了无数遍。
他早就习惯了。
坐在主位的岳父苏建军咳了一声，放下酒杯。
“行了，大过年的，少说两句。”
他嘴上劝着，眼睛却同样看着林峰，里面满是不加掩饰的轻视。
“林峰啊，不是我们说你。男人，总得有份像样的事业。你看小锐，刚进公司就当上了主管，前途无量。”
苏锐，林峰的小舅子，此刻正得意洋洋地剔着虾壳，闻言更是挺直了腰板。
“爸，这你就不懂了。”
苏锐把虾肉塞进嘴里，含糊不清地说：“我们公司最近刚被一家更大的集团收购，前景好得很！我听人事部的老同学说，这次收购之后，还要提拔一批年轻人。”
他说着，挑衅似的看了一眼林峰。
“姐夫，你那个小破公司，听说这次裁员百分之四十，啧啧，够狠的。你可得小心点，别成了那百分之四十啊。”
苏晴的脸色彻底白了。
她不安地抓住林峰的胳膊，嘴唇动了动，想说什么，却又说不出口。
林峰终于抬起了头。
他看着满脸得意的小舅子，又看了看一脸鄙夷的岳父岳母，最后目光落在忧心忡忡的妻子脸上。
他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。
被收购？
裁员百分之四十？
这些消息，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。
因为他所在的公司，就是小舅子口中那家“进行收购的更大集团”。
而他，恰好就是这次收购整合项目的总负责人。
至于小舅子他们公司……
确实要裁员。
但不是百分之四十。
而是接近百分之七十。
其中，就包括他的岳父，岳母，还有这个自以为前途无量的小舅子。
当然，这些事，他现在还不能说。
说了他们也不会信。
只会觉得他是在失业的**下，开始说胡话了。
“工作的事，我会处理好的。”林峰平静地开口，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。
“处理？你怎么处理？”刘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“你一个被裁掉的程序员，三十多岁了，上有老下有小，谁还要你？”
她越说越气，直接站了起来，指着林峰的鼻子。
“我告诉你林峰，你要是真丢了工作，就立马跟小晴离婚！我们苏家丢不起这个人！”
“妈！”苏晴也站了起来，眼眶都红了。
饭桌上的气氛，瞬间降到了冰点。
林峰看着状若癫狂的丈母娘，心里最后一点温情也消失殆尽。
他放下筷子，擦了擦嘴，动作不疾不徐。
然后，他抬眼，直视着刘兰。
“如果，我没有被裁员呢？”
他的语气很平淡，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。
“没被裁？”刘兰冷笑一声，“你骗鬼呢！你们公司都上新闻了！你还想嘴硬？”
苏建军也皱起了眉：“林峰，逃避解决不了问题。”
只有苏锐，还在幸灾乐祸地笑着。
林峰没有再跟他们争辩。
他只是拿出手机，点开了一个未读消息。
消息是公司的CEO，秦总，半小时前发来的。
【林总监，收购案的收尾工作辛苦了。年后，欢迎你正式出任新集团战略发展部总监一职。】
林峰将手机屏幕对着他们，没有说话。
但上面的每一个字，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。
刘兰脸上的冷笑僵住了。
苏建军的眉头拧成了疙瘩。
苏锐的笑容也凝固在嘴角。
“总监？”刘兰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，“你……你是总监？”
她一把抢过手机，凑到眼前，一个字一个字地看。
“战略发展部……总监……”
这六个字，仿佛有千斤重，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林/峰/：/“……”
他没有去抢手机，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。
他看到了他们脸上的震惊、怀疑，以及一丝……恐惧。
“这……这是P的吧？”苏锐第一个反应过来，结结巴巴地说道，“姐夫，你没工作就没工作，没必要搞这些虚的来骗我们吧？”
刘兰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。
“对！肯定是假的！就凭你？还总监？你怎么不说你当上董事长了！”
林峰收回手机，没再看他们一眼。
他站起身，拉住还在发愣的苏晴。
“我们走。”
“去哪？”苏晴下意识地问。
“回家。”
林峰拉着她，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。
身后，传来刘兰重重拍桌子的声音和尖利的咒骂。
“反了天了！林峰你给我回来！把话说清楚！”
“一个没用的东西，还敢给我甩脸子！”
林峰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。
他知道，这场闹剧，才刚刚开始。
门“砰”的一声关上，隔绝了屋内所有的声音。
走廊里，感应灯亮起，照亮了苏晴苍白而困惑的脸。
她看着林峰，嘴唇颤抖着：“林峰，那条信息……是真的吗？”
林峰停下脚步，转过身，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。
他没有立刻回答。
只是伸出手，轻轻抚平了她紧锁的眉头。
外面，不知是谁家放起了烟花，绚烂的光透过窗户，一闪而过。
林峰的手机，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。
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。
他皱了皱眉，按下了接听键。
电话那头，传来一个谄媚又焦急的声音。
“喂？请问是……是林总监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