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宴将那个相框摆在餐桌上时，苏晴正端着一碗汤从厨房里出来。

“晴晴，她回来了。”

他的声音很轻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。

仿佛在说一件再也平常不过的事情。

而不是在宣判他们五年婚姻的死刑。

苏晴的脚步顿在原地，手里的汤碗微微晃动，滚烫的汤汁溅在手背上，带来一阵刺痛。

她却浑然不觉。

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个相框上。

照片上的女孩笑靥如花，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，站在一片向日葵花田里，美好得像一幅画。

苏晴认识她。

白月。

沈宴藏在心底，碰都不敢碰一下的朱砂痣，白月光。

五年前，沈宴向她求婚时，曾红着眼眶对她说：“晴晴，我没办法给她一个未来，但我可以给你。我会用一辈子对你好，弥补所有的亏欠。”

那时候的苏晴，被爱情冲昏了头脑。

她天真地以为，只要自己足够努力，足够好，总有一天能捂热沈宴那颗冰冷的心。

五年了。

整整五年。

她像个陀螺一样，围着他，围着这个家不停地转。

她放弃了自己热爱的绘画事业，洗手作羹汤，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，将他的父母当作亲生父母一样孝顺。

所有人都夸她是个贤妻良母，是沈宴上辈子修来的福气。

沈宴也总是微笑着，礼貌地接受所有人的祝福，在外人面前，他永远是那个无可挑剔的模范丈夫。

可只有苏晴知道，夜深人静时，他书房的灯总是亮着。

那里面，有他画的一整面墙的白月。

苏晴曾无意中闯进去过一次，沈宴的反应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，第一次对她发了火。

从那以后，书房成了禁地。

也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。

现在，这根刺终于要被**了。

连带着血肉，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。

“所以呢？”苏晴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，干涩得像砂纸磨过。

沈宴终于抬起头，看向她。

他的眼神里没有愧疚，没有不安，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坦然。

“晴晴，我们离婚吧。”

“这五年，委屈你了。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要个孩子，但我不能……我不能背叛她。”

“现在她回来了，我必须给她一个交代。”

哈。

哈哈哈哈。

苏晴想笑，眼泪却先掉了下来。

委屈？

背叛？

他跟她结婚五年，却说不能背叛另一个女人。

那她算什么？

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替代品？一个帮他维持体面、孝顺父母的免费保姆？

沈宴看着她流泪，眉头微蹙，似乎有些不耐。

“你别这样，晴晴。我们好聚好散。”

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。

“这套房子归你，车子也给你。另外，我再给你五百万的补偿。我知道这弥补不了什么，但这是我最大的诚意了。”

他把她当什么了？

用钱就能打发的女人？

苏晴深吸一口气，逼回了眼泪。

她一步步走到餐桌前，将手里的汤碗重重地放在桌上。

汤汁四溅，淋湿了那份离婚协议，也溅到了白月的笑脸上。

沈宴脸色一变，立刻抽了纸巾，小心翼翼地去擦拭相框。

那珍视的模样，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。

苏晴的心，彻底冷了。

她看着沈宴，这个她爱了五年的男人，忽然觉得无比陌生。

原来，一个人的心，真的可以偏到这种地步。

“沈宴。”

她开口，声音平静得可怕。

“房子，车子，钱，我一样都不要。”

沈宴擦拭相框的动作一顿，抬眼看她，眼里满是意外和审视。

“我只要一样东西。”

“什么？”

苏-晴一字一顿，清晰地说道：“我净身出户，但你，必须也净身出户。”

沈宴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。

“苏晴，你别无理取闹。”

“无理取闹？”苏晴笑了，笑得凄凉，“这栋房子，是你婚前财产。车子，是你公司的。就连你所谓的五百万补偿，也是我们这五年婚姻的共同财产。”

“你用我们共同的钱，去补偿我这个被你抛弃的妻子，然后你拿着剩下的所有，去迎接你的真爱？”

“沈宴，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？”

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。

结婚五年，苏晴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温顺的，懂事的，从不曾如此咄咄逼人。

“你想怎么样？”

“很简单。”苏晴拿起那份湿透的离婚协议，当着他的面，撕得粉碎。

“想离婚，可以。明天早上九点，民政局门口见。”

“财产，一人一半。你名下所有资产，婚内收入，我们请律师来算，一分都不能少。”

“做不到，这婚，就别想离。”

她说完，转身就走，没有一丝留恋。

沈宴看着她的背影，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和恼怒。

他以为她会哭，会闹，会求他不要走。

却没想到，她会这么干脆，这么……狠。

苏-晴回到卧室，关上门，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。

她靠着门板，缓缓滑落在地。

眼泪再也忍不住，汹涌而出。

五年的青春，五年的付出，到头来只换来一句“她回来了”。

多么可笑。

她哭了好久，直到眼睛又干又涩，再也流不出一滴泪。

她从地上爬起来，走到梳妆台前，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，双眼红肿的女人。

她有多久没有好好看看自己了？

为了迎合沈宴的喜好，她剪掉了长发，收起了所有鲜艳的衣服，每天素面朝天。

活成了他喜欢的温婉模样。

却也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。

够了。

真的够了。

苏晴打开抽屉，从最深处翻出一个旧手机。

充上电，开机。

屏幕亮起，壁纸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，在阳光下笑得灿烂。

那是她的初恋，陆知远。

手机里，存着一条八年前的短信。

“晴晴，我等你。不管多久，我都等你。”

苏晴的手指颤抖着，在通讯录里找到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。

犹豫了很久，她终究还是拨了出去。

电话响了三声，被接通了。

那边很安静，只能听到清浅的呼吸声。

谁也没有先开口。

良久，苏-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。

“陆知远。”

“是我。”

电话那头，传来一道低沉又温柔的男声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
“八年前，你说的还算数吗？”

又是一阵沉默。

苏-晴的心，一点点沉了下去。

也许，是她太异想天开了。

八年了，物是人非，谁又会一直在原地等谁呢？

就在她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，那边的人终于开口了。

他的声音，笃定而清晰。

“算数。”

“苏晴，我一直在等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