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结婚三周年纪念日,我意外获得看透谎言的能力。

烛光晚餐时,妻子深情对我说:“老公,你是我唯一的爱。”

一行血红的字在她头顶浮现:「假话」。

我手中的酒杯差点滑落,强作镇定让她再说一次。

更刺眼的红字跳动:「假话!假话!假话!」

我笑着给她夹菜,说我也爱她,眼前却浮现出我自己都心惊的灰色字体:「一句真假参半的谎言。」

原来,我早已不爱她了。

红酒在高脚杯里漾出暗沉的光,餐厅里流淌着若有似无的小提琴曲,空气里弥漫着烤鳕鱼和香薰蜡烛混合的味道。一切都恰到好处,符合苏晚对“仪式感”的所有要求。

今天是我和林晚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。

坐在对面的她,穿一条墨绿色的丝绒长裙,衬得肌肤胜雪。烛光柔化了她眼角细微的纹路,那双总是盛着清冷光芒的眼睛,此刻在跳动的火焰后,竟也显出了几分暖意。她切下一小块牛排,动作优雅,然后抬头对我笑了笑:“这家店味道真不错,老公你有心了。”

声音温软,是我熟悉的、带着一点娇嗔的调子。

我也笑了笑,端起酒杯抿了一口。酸涩的单宁在口腔里蔓延开,压下心底那一丝莫名的烦躁。这顿晚餐吃得很标准,标准得像是在完成一项既定程序——预订这家她提过三次的网红餐厅,送上她上周“无意”间点赞的那款包包,再说几句应景的情话。

程序执行完毕,就能换取接下来一段时间的风平浪静。

大概是我沉默得有点久,林晚放下刀叉,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,目光落在我脸上,带着探究:“今天怎么好像心不在焉的?公司的事还没忙完?”

“没有,都挺好的。”我摇摇头,试图驱散那种怪异的感觉。或许是下午那场意外留下的后遗症。

下午去取预订的蛋糕时,为了躲一个横冲直撞的滑板少年,我差点被一辆拐弯的电瓶车带倒。踉跄间,额头磕在了路边的消防栓上,不重,但瞬间的撞击让我眼前一黑,耳边嗡嗡作响,好像有无数细碎的光斑炸开。去医院检查,医生说连轻微脑震荡都算不上,只是皮外伤,贴了块纱布就让我回来了。

但就是从那时起,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看东西似乎格外清晰,声音也放大了数倍,连林晚身上那点熟悉的香水尾调,此刻闻起来也尖锐得刺鼻。

“那就好。”林晚弯起眼睛,端起酒杯,向我示意,“结婚三周年快乐,老公。”

她微微前倾身体,烛光在她瞳孔里跳跃,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深情:“谢谢你,这三年的包容和爱。老公,你是我唯一的爱,永远都是。”

声音落下那一刻,我习惯性地要扬起嘴角,回应一句“我也爱你”。

然而,就在我视线触及她脸庞的瞬间,异变陡生——

一行字,像是用最劣质的红色染料泼洒而成,扭曲、刺眼,突兀地浮现在她头顶上方不足十公分的空气里:

【假话】

两个字,猩红得如同凝固的血液,带着一种冰冷的恶意,狠狠撞进我的视网膜。

我呼吸一窒,端着的酒杯猛地一晃,深红色的液体险些泼洒出来。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,骤然停止跳动,随即又疯狂地擂鼓。

幻觉?是下午撞那一下的后遗症?

我用力闭了闭眼,再睁开。

那两个字非但没有消失,反而颜色愈发鲜红,边缘甚至开始微微扭曲、跳动,像是一种无声的嘲弄。

“怎么了?”林晚察觉到我的异常,放下酒杯,关切地望过来,“脸色这么白?是不是头还疼?”她的语气听起来无比真诚,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。

但在她问出这句话的同时,那刺目的红色字迹旁边,竟然又浮现出一行稍小些的、同样颜色的字:

【假话】

连关心……也是假的?

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,血液仿佛都冻僵了。我死死盯着那两行红字,感觉整个餐厅都在旋转,烛光变得惨白,小提琴的声音尖锐得像是指甲刮过玻璃。

“没……没事。”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,几乎不像是自己的。我放下酒杯,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。我必须确认一下,必须再确认一次!这该死的幻觉,或者whateveritis,到底是怎么回事?

我强迫自己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看着林晚那双依旧显得温柔无辜的眼睛,声音带着我自己都察觉到的紧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:“晚晚,你刚才说的……再说一次,好不好?”

林晚愣了一下,随即失笑,带着点娇嗔:“干嘛呀?肉麻一次还不够?”但她还是顺从地,用比刚才更加柔媚、更加深情的语调,重复了那句话,目光直直地迎着我,看不出丝毫破绽:

“老公,你是我唯一的爱,永远都是。”

话音未落——

【假话!假话!假话!】

更多的红色字迹爆炸般涌现,层层叠叠,挤满了她头顶那片空气,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,带着嗤嗤的声响,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,烫进我的脑髓里!

轰!

大脑一片空白。世界所有的声音和色彩都褪去了,只剩下那一片铺天盖地的、令人窒息的猩红。

唯一的爱?永远?

三年婚姻,一千多个日夜,那些耳鬓厮磨的温存,那些争吵后的和解,那些她为我准备的早餐,深夜留的灯……难道全都是建立在这鲜红刺骨的“假话”之上?

巨大的荒谬感和尖锐的疼痛交织在一起,几乎要将我撕裂。我甚至能感觉到额角那块纱布下的伤口,又开始隐隐作痛,带着一种诡异的灼热。

“老公?你到底怎么了?别吓我。”林晚伸出手,想要触碰我的额头,眼神里的担忧看起来那么真实。

可我现在看什么都像是蒙着一层血色的滤镜。她伸过来的手,在我眼里也仿佛带着虚伪的温度。

不行,不能失态。绝对不能在这里失态。

我猛地吸了一口气,胸腔里充斥着冰冷的空气和红酒酸涩的余味。我用尽全身力气,压下喉咙口的腥甜,挤出一个尽可能自然的笑容,甚至主动拿起公筷,给她夹了一块她最喜欢的烤蘑菇,放进她面前的碟子里。

“没事,可能就是有点累了。”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出奇,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虚伪,“快吃吧,蘑菇凉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
然后,我看着她,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温柔,说出那句三年来说过无数次、早已成为习惯的话:

“晚晚,我也爱你。”

就在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——

我自己的眼前,视野的正上方,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行字。

不是刺眼的血红,而是一种沉闷的、压抑的、如同阴雨天空般的灰色:

【一句真假参半的谎言。】

灰色字体安静地悬浮着,不像林晚头顶的红字那样张牙舞爪,却带着一种更深沉的、直抵核心的冰冷。

它像一把钝刀,缓慢地割开了我试图维持平静的表象,也劈开了我一直以来刻意忽略的、内心深处某种晦暗的真相。

原来……

原来早在看穿她的谎言之前,我早已不爱她了。

这场婚姻,早已从内部开始腐烂,而我们两个人,却还戴着温情脉脉的面具,坐在这里,互相说着“我爱你”的鬼话。

灰色的字迹缓缓消散,如同一声无声的叹息。

我坐在那里,看着对面依旧美丽的妻子,看着烛光下精致的一切,感觉自己像个突然被扔进冰窖的小丑,周身寒冷,心口却有一块被那灰色字体灼烧得滋滋作响。

纪念日快乐。

这真是一份……刻骨铭心的三周年礼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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