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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承轩的烟灰,精准地弹落在我的结婚请柬上,将那个烫金的“苏”字烧出一个焦黑的洞。

“苏念,”他开口,声音像他办公室外的冰雨一样冷,“你爱了我十年,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嫁给别人?”

我低着头,指甲深深陷进掌心,扮演着那个被戳穿心事后卑微、慌乱的角色。“傅总,我……我已经二十八了,我等不起了。”

“等不起了?”他嗤笑一声,站起身,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。他走到落地窗前,俯瞰着这座被他踩在脚下的城市。

“你知道吗?昨天是阿沁的忌日。”

我的心脏猛地一缩,不是因为悲伤,而是因为……时机到了。

叶沁,傅承轩心中那道永不愈合的“白月光”,死于三年前的一场车祸。而我,苏念,只是他众多秘书中,最不起眼、却也“爱”他最久的一个。

“傅总,人死不能复生,您要……节哀。”我用颤抖的声音“安慰”他,眼泪恰到好处地在眼眶里打转。

他猛地回头,那***隼般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,和一种我从未见过的、近乎疯狂的偏执。“节哀?苏念,你凭什么劝我节哀?你什么都不懂。”

他一步步逼近我,那股混合着昂贵烟草和寒气的味道几乎让我窒息。

“十年了,”他捏住我的下巴,强迫我抬头看他,“你像个影子一样跟在我身边,模仿她的穿着,学她泡咖啡的口味,甚至用她喜欢的香水。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?”

我“惊恐”地睁大眼睛,剧烈地摇头:“我没有……我只是……”

“你只是爱我,是吗?”他残忍地打断我,“你的爱,真廉价。”

他松开我,从抽屉里甩出一沓照片。照片上,是两个笑得无比灿烂的女孩。一个,是叶沁。另一个,是十年前、还未被这场漫长伪装磨去棱角的……我。

“我查过了,”傅承轩的声音低沉得可怕,“你们是大学室友。你最好的朋友,抢了你暗恋的男人,对吗?”

不,傅承轩,你错了。她不是我的朋友。

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,苏沁。当年我父亲苏氏集团破产,父亲跳楼,母亲病故。苏沁为了复仇,改名换姓,接近你,成了你的“白月光”。而三年前,你发现了她的意图,于是,一场“意外”车祸,让她永远闭上了嘴。

而我,苏念,是这场复仇唯一的继承者。

我的“十年爱恋”,是一场长达十年的潜伏。我“暗恋”的,不是你,而是你身后那座由我家族骸骨堆砌而成的傅氏帝国。

“不……不是的……”我哭得梨花带雨,完美地演绎着一个秘密被揭穿后的崩溃,“我只是太爱你了,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……”

“够了。”他显然对我这拙劣的“表演”感到厌恶。他坐回那张象征着权力的巨大办公桌后,十指交叉,用一种审视货物的眼神看着我。

“苏念,你不是想嫁人吗?那个男人,我查过了,一个普通的上班族。我可以让他立刻失业,在北城混不下去。”

我猛地抬头,脸上是“绝望”和“难以置信”。“你不能这么做!”

“我能。”他平静地陈述着事实,“或者,你选第二条路。”

他按下一个按钮,墙上的投影幕布亮起。那是一份医疗文件。一份……面部重塑的手术方案。而在方案旁边,是叶沁那张完美无瑕、带着圣洁微笑的脸。

“我找遍了全球,只有你的骨相,和阿沁有百分之九十三的相似度。”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、病态的兴奋,“苏念,你这么爱我,一定愿意为我做任何事,对吗?”

他不是在问我,他是在下达判决。

他要的,从来不是我的爱。他要的是一个可以被他掌控的、活着的“叶沁”。一个绝对服从的、没有灵魂的替身。

我瘫坐在地上,用尽全身力气“尖叫”:“傅承轩!你这个疯子!你这是犯法的!”

“犯法?”他笑了,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“在这座城市里,我的话,就是规矩。”他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像看一只蝼蚁。

“我给你五分钟考虑。是拉着你的小男友一起下地狱,还是……换一张脸,住进我的笼子。”

我停止了“哭嚎”,慢慢地,从地上爬起来。我擦干眼泪,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、死寂的眼神看着他。

“傅承轩,”我一字一顿地说,“如果我答应你,你是不是……是不是就会爱我?”

他愣了一下,随即露出一个胜利者才有的、怜悯又残忍的笑容:“我会‘疼’你,像‘疼’阿沁一样。”

“好。”我闭上眼睛,“我答应你。”

他以为,这是我十年“痴恋”修成的“正果”。他不知道,这是我十年“复仇”落下的第一颗子。

傅承轩,你亲手把这个世界上最锋利的一把刀,递到了你自己最脆弱的咽喉上。

他说,我要你这张脸,偿还她的命。我说,好。我要你的命,来偿还我们苏家两条血债。

猎杀,开始了。

**2.**手术室的无影灯,比傅承轩的眼神还要冰冷。

我被绑在手术台上,手腕和脚踝传来金属的凉意。这不是一次常规的手术,这是一场献祭。

傅承轩没有亲自来,他这种身份的人,是不会让自己的手沾上这种“脏活”的。他派来了他的首席律师,和两名面无表情的保镖,守在门口,确保这场“艺术品的诞生”万无一失。

主刀医生是一个德国人,眼神精准而冷漠,像在打磨一件钻石,而不是在切割一张人脸。“苏**,”他用生硬的中文说,“傅先生要求完美复刻。手术过程中,我们会对你的面部神经进行数次调整。痛感会很剧烈,但你必须保持清醒,配合我们。”

“保持清醒……”我低声重复着,喉咙里发出一阵干涩的笑。

他要我亲眼见证“苏念”的死亡。他要我清醒地感受着,自己是如何一刀一刀,变成另一个人。

多么残忍,又多么……体贴。

傅承轩,你真是太懂如何摧毁一个人了。

“镇定剂会影响神经反应,傅先生要的是一张‘活’的脸。”医生显然误会了我的笑,他开始在我脸上划线,冰冷的记号笔触感,像一条毒蛇在爬行。

“开始吧。”我闭上眼睛。

我不需要镇定剂。这场长达十年的潜伏,早已让我的神经比钢铁还要坚韧。

第一刀,是从颧骨开始的。

电钻和骨凿的声音,沉闷地通过我的头骨传到耳膜。那是一种令人牙酸的、骨头被强行打磨的震动。剧痛像烟花一样在我的脑海中炸开,我死死咬住嘴里的塑胶管,尝到了自己血液的铁锈味。

我的眼前,闪过父亲从苏氏大楼顶端坠落的画面。那一天,天空也是这样惨白。

“很好,苏**,保持住。”医生的声音冷静得像在指挥一场交响乐,“现在,是鼻梁。我们要垫高2.7毫米,和叶**分毫不差。”

冰冷的填充物被强行植入,我的鼻腔瞬间被酸楚和剧痛填满。生理性的泪水无法控制地涌出,滑过我的太阳穴,混入我散乱的发丝。

我想起了姐姐,苏沁。她被我从车祸现场拖出来时,脸已经被撞得面目全非。她拉着我的手,用最后的力气说:“苏念……别……别报仇……活下去……他是个魔鬼……”

不,姐姐。魔鬼,是杀不死另一个魔鬼的。

要杀死傅承轩,我必须变成比他更可怕的……“人”。

“下颌角,开始切割。”

那是我听过的,最恐怖的声音。像是有人拿着一把钝锯,在来回拉扯我的灵魂。我的身体开始本能地痉挛,保镖立刻上前来,用膝盖死死压住我的肩膀。

“啊——!”我再也忍不住,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。

“苏**,配合一点!”医生不耐烦地皱眉。

我不再挣扎。我开始大口喘息,任由剧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。

痛吧。越痛越好。苏念,你必须记住今天的每一分痛楚。

这些痛,是你复仇的燃料。这些痛,是你活下去的唯一意义。

在长达十二个小时的折磨中,我的意识几度漂离。我仿佛看到了傅承轩,他站在我的病床前,用他那双冰冷的眼睛,欣赏着这件即将完工的“作品”。

他以为,他正在创造一个“叶沁”。他不知道,他正在释放一个“苏念”。

当最后一块纱布被拆下时,我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和药水味。

“完美。”德国医生看着我的脸,发出了由衷的赞叹。

律师递过来一面镜子。

我缓缓地,睁开了肿胀的眼睛。

镜子里,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。

那是我姐姐苏沁的脸。是我恨之入骨的“白月光”叶沁的脸。

这张脸,苍白,脆弱,美得惊心动魄。那双眼睛,因为刚刚经历过的剧痛,蒙着一层水汽,楚楚可怜,像一只受惊的小鹿。

这张脸,完美地复"活"了傅承轩的挚爱。

但那双眼睛里,倒映出的,却是我苏念,冰冷刺骨的、来自地狱的灵魂。

我对着镜子,慢慢地,扯出了一个微笑。

那笑容,配上叶沁的脸,显得如此诡异,又如此……动人。

“你好,叶沁。”我轻声说。

手术刀下,那个爱了傅承轩十年的“苏念”已经死了。她死在了她那场可悲又可笑的、自我编织的梦里。

活下来的,是一个顶着敌人挚爱面容的,复仇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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