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宴设在太和殿偏厅,红绸绕着廊柱,宫灯从梁上垂下来,晃得人眼晕。宗室勋贵们穿着簇新的朝服,三三两两地聚着说话,袖口的金线在烛火下闪得刺眼。
我穿着十二章纹的龙袍,坐在主位上,看着底下乌泱泱的人头,突然觉得有点累。罗逸的意识在心里沉睡着,大概是把主场让给了我。
“陛下,太后娘娘到了。”李德全在耳边轻声提醒。
我抬眼,看见太后穿着石青色的蟒袍,由两个宫女扶着,慢悠悠地走进来。她身后跟着柳烟儿,一身水红色的宫装,眉眼画得比平时更像我了,只是那怯生生的样子,看着就假。
“儿臣给母后请安。”我起身,动作不疾不徐。
“皇帝身子好些了?”太后坐下,目光在我脸上扫来扫去,像是要看出点什么,“前儿个听太医说,龙体违和,哀家这心啊,一直悬着。”
“劳母后挂心,已无大碍。”我端起茶盏,盖子碰到碗沿,发出清脆的响,“倒是母后,看着清减了些,该多进些滋补的。”
太后笑得眼角的皱纹堆起来:“老骨头了,哪用得着那些。倒是烟儿,这几日学了支新舞,说是要给陛下助兴呢。”
柳烟儿立刻福了福身,声音柔得像棉花:“臣妾献丑了。”
乐师奏起乐,她旋身起舞,水袖甩得跟蝴蝶似的。我看着她那张七分像我的脸,突然觉得可笑。当年我在坤宁宫院子里跳胡旋舞,罗逸拿着折扇敲我的头,说“皇后像只野猴子”,结果第二天就让人把全京城的胡旋舞谱都搜罗来了。
“陛下看着柳美人,像是想起了什么?”太后的声音突然**来,带着点探究。
我收回目光,端起酒杯:“想起当年北境大捷,芸芸也在这儿,喝得酩酊大醉,还抢了将军的虎头靴当酒杯。”
底下传来几声低笑,太后的脸却沉了沉:“都过去的事了,皇帝还记着。”
“怎么能忘。”我盯着她,一字一句地说,“毕竟是朕的皇后。”
柳烟儿的舞正好跳完,额头上带着薄汗,怯生生地看着我。李德全适时地喊了声“上参茶”,两个小太监端着茶盘走上来,其中一个正是柳烟儿宫里的。
我看着柳烟儿走过去,纤纤玉手拿起茶壶,往我的茶盏里倒了些参茶。她的指尖在茶壶柄上顿了顿,快得让人看不清。
“陛下,请用茶。”她把茶盏递过来,眼神里藏着紧张。
我没接,反而笑了笑:“柳美人亲自泡的茶,该先敬母后才是。”
柳烟儿的脸瞬间白了,手僵在半空。太后的脸色也不太好看,端着茶盏的手指紧了紧。
“怎么,”我挑眉,“母后不赏脸?”
周围的说话声渐渐停了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我们这边。烛火噼里啪啦地响,映得每个人的脸忽明忽暗。